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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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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煩

不知是不是傅弦音的錯覺, 體育課就像一個分水嶺。

在之前,運動會都還只停留在大家的嘴上念叨階段,而體育課之後, 大家才真正會在晚自習下課後去操場練。

晚自習下課, 徐馨予早早收拾好書包,卡著鈴聲來找傅弦音:

“傅弦音, 別忘了晚上我們要訓練的啊。”

傅弦音寫題的動作一頓。

如果不是徐馨予說,她還真忘了。

她說:“好,你等我一下, 我寫完這道題。”

徐馨予說:“沒事, 不急。”

這道題她思路很清晰, 落筆之後基本就沒怎麽停過。

寫完之後, 她開始收拾書包。

尹澤軒還在和物理卷子做鬥爭, 傅弦音走之前和他打了個招呼。他剛才也聽到了徐馨予的話, 於是問了一句:

“你和她們去操場練接力嗎?”

傅弦音彎腰翻找著筆記本, 說:“對, 你去操場嗎?”

尹澤軒搖搖頭:“我不去, 我等會直接回宿舍了,我沒報項目。”

男生人多, 項目從來不會有報不滿的情況。對於像尹澤軒這種對運動不怎麽感冒的學生, 高穎也不會硬派項目給他們。

傅弦音嘆氣:“羨慕啊,我走了,明天見。”

程昭昭和陳念可也都有項目, 幾人正好結伴一塊去操場。

林安旭報了男子的200米,剛好和程昭昭一起練, 陳念可則主要是來操場放個風,練跳遠都是次要的。

陳念可笑瞇瞇地坐在體育器材那一塊, 伸伸懶腰,說:“你們去練吧,我歇會。”

於是在傅弦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她身邊就只剩下顧臨釗一個人了。

她有些後知後覺地看向身邊的人,問:“你也報項目了?我還以為你跟尹澤軒一樣,不會報項目呢。”

顧臨釗沒什麽情緒的反問:“為什麽這麽覺得?”

傅弦音:“就是……直覺吧。”

顧臨釗:“覺得我和尹澤軒像?”

傅弦音莫名:“你這什麽問題。我都說了直覺。”

她不知道為什麽,心中忽然騰起來一股不耐煩的情緒:“所以你到底報沒報啊。”

顧臨釗:“報了。”

他沒再說話,傅弦音也沒想搭理他。

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回答的問題,這人非得給她繞這麽大的圈子。

上午陰陽怪氣說她在“Yes or No”裏回答了“or”,還質疑她語文139。

現在看來,他不也是一樣嗎?有比她強到哪裏去嗎?還好意思說她。

傅弦音本來也算不得脾氣多好的人,越想越煩。

她也不管身邊是不是還有個人了,書包隨便一放就去找徐馨予她們練接棒。

按照上午體育課定下來的結果,她是最後一棒,只需要和田恬練好交接就行。

另一邊徐馨予和紀逐渺在練接棒,田恬問她:

“你之前沒跑過接力?”

傅弦音認真地想了一下:“小學的時候跑過那種直道的接力。”

田恬:……

她不死心:“4*100這種,從來沒跑過?”

傅弦音坦誠搖頭:“從來沒,我不喜歡運動,運動會從來一個項目都不報。”

田恬:“……”

她認命道:“那我跟你說一下。”

田恬中考是體育特長生考上的北川一中,後來學習成績上來了,再加上體育也都是青春飯,就沒走體育改走文化課了。

她很專業,幾乎把所有註意事項都跟她說了一遍,最後還專門指出了上午她跑步的問題:

“你耐力太差了,說實話,你爆發力很好,我沒怎麽見過沒訓練過100米沖刺能跑到這個速度,但我也沒見過有人跑完100米累成這樣。”

傅弦音:……

她嘆氣:“後面那句話可以不用說的。”

田恬:“4*100的預賽和半決賽和決賽都是在同一天,我們20個班,5個班一組,如果我們能進決賽至少要跑兩次,你現在的體力能跑兩次嗎?”

傅弦音:“應該……跑不了。”

她太久沒運動,真的太久沒運動了,上午跑完步,現在大腿都還有點發軟。

田恬:“那你要在這一周的時間把耐力練一練,每天多跑一跑,至少一天跑4組100米,今天第一天,我等會給你計時你再沖刺一次,然後再勻速跑一個800米。”

傅弦音:“多少?800?”

田恬:“你耐力太差了,不練的話到時候小組賽跑完你就歇菜了,後面還比什麽。”

傅弦音頓時後悔當時答應了高穎跑接力。

她完全沒想到訓練是這樣,她本來以為練練接棒遞棒就可以了,怎麽短跑還要跑800。

田恬看著身邊蔫下去的人,有些不解:“這些跑完用不了半個小時,不會耽誤你去學習的,你不是說你每天可以練半個小時的嗎?”

傅弦音扶額:“我不是擔心超時,我是擔心我死在操場上。”

天知道,她從體育中考之後再也沒有跑過800米了。

田恬:“沒事,慢慢跑,不會死。”

她頓了頓,很認真道:“我當時練體育,有專門學過專業的心肺覆蘇之類的急救措施,如果你真的不舒服很難受就和我說,萬一真的心臟驟停之類的,我也不是什麽都做不了的。”

傅弦音搖搖頭:“別,我萬一真的心臟驟停,你什麽都別做,讓我死了算了。”

田恬說:“那再測一次100吧,我看看你休息一天之後成績會不會下降。我沒有秒表,我記得上午那個秒表是找顧臨釗借的,你要不再去找他借一下試試。”

傅弦音咬了咬下唇。

剛才因為和田恬聊天短暫消失的煩躁再度卷土重來。

她不是很明白自己這股煩躁具體從何而來,但是她很明白自己現在不大想搭理顧臨釗。

田恬不明所以,看著她:“怎麽了?他不是就在那嗎?”

傅弦音順著她的手看去,顧臨釗站在操場的另一角,和徐馨予紀逐渺她們站在一起說著什麽。

傅弦音:“徐馨予是不是也在找他借秒表。”她頓了頓,說:“問問林安旭能不能借到吧。”

田恬:“也行。”

林安旭和程昭昭剛好跑完一組,傅弦音很順利就借到了秒表,田恬拿著秒表,嘴裏叼著哨,和傅弦音定好預備的口令:

“我吹三聲哨,當三二一,第四聲哨響你就跑,行嗎?”

傅弦音點點頭:“行。”

她脫了校服外套,隨手扔在操場旁邊,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,做好了預備姿勢。

田恬站在終點,手裏拿著秒表,天黑的厲害,操場沒幾盞燈,昏黃黑暗中,傅弦音看不大清人影。

尖銳的哨聲從不遠處傳來。

傅弦音心中默念著:

三——

二——

一——

第四聲哨向,她迅速反應,邁開雙腿就跑了出去。

這一次,身體的反應比上午更劇烈。

才跑了不到一半的距離,傅弦音就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,她咬著牙,加快擺臂的頻率和步幅,跑過田恬的瞬間就腿一軟,躺在了地上。

田恬掐著表給她報時間:“15秒3,比上午慢了一秒多,這還是在你休息了一天的情況。”

傅弦音只覺得自己嗓子眼裏有一頭牛在喘,她是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躺在地上胡亂地點了兩下頭。

風聲呼嘯而過,萬物吵鬧中,田恬的聲音虛虛實實,聽不大清楚。

她閉著眼睛,胸膛起伏劇烈。

忽然,一道格外清晰的嘆息聲在她耳邊傳來。

傅弦音以為是田恬怕她猝死了要上來給她做心肺覆蘇,忙用胳膊撐起身子,坐起來的瞬間卻和面前的人四目相對。

不是田恬。

是顧臨釗。

他就這麽坐在她對面,微微彎著腰,目光直直看著她,眼裏神色有些覆雜。

可是夜太黑了,真的太黑了。

傅弦音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。

晚風吹亂了顧臨釗的額發,他什麽話都沒有說,只是靜靜地看著她。

有那麽一瞬間。

傅弦音覺得世界好像靜止了一秒。

風也停了,聲也靜了。

萬物的存在感都逐漸消失,仿佛整個世界上,只有他們兩人存在一般。

像是世界末日。

又似世界伊始。

傅弦音忽然覺得,如果猝死在這一刻,好像也不錯。

無論是世界末日還是世界伊始,無論是萬物覆蘇還是生機盡滅。

這樣的時刻,結束她糟糕的生命,並為她的死亡奏響高歌。

是傅弦音能想到的,最美妙的事情。

可是世界從來不如她所願。

這種運動強度只能讓她累的想死,完全沒辦法讓她猝死。

傅弦音緩慢地嘆了口氣。

對面的人慢慢站了起來,伸出了一只手。

傅弦音抓住那只手,任由那股力道將自己從地上拔起來。

似乎是有了上午的經驗,傅弦音這次並沒有被拉得一個踉蹌。

她平穩地站在地上,只是腳步有些虛浮。

出乎意料的,顧臨釗一句話都沒說。

傅弦音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地犟些什麽,明明心裏那股煩躁早就消失了,可她就是憋著一股勁,不願意先做低頭的那一個人。

似乎也不能叫做先低頭的那一個人。

因為她和顧臨釗好像壓根連矛盾都沒發生,只是尋常的拌嘴,她生氣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自己脾氣不好而已。

可是明明一句話就能回答的問題,顧臨釗偏偏要和她兜圈子那麽久。

兩個小人在傅弦音腦子裏打架,誰都不肯服輸,誰都不肯先讓一步。

傅弦音在原地站了一會。

對面的人既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,也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
腦子裏的兩個小人吵來吵去,傅弦音咬了咬腮幫的軟肉,疼痛迫使她回神,她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子,最終邁步準備離開。

然而步子才剛邁出去,手腕就被人扯住。

一道略低的聲音鉆進她耳朵:

“傅弦音,你是在和我鬧脾氣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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